颜强:足球为谁而踢？功利足球毒气在欧洲赛场弥漫

Giggs

颜强 《体坛周报》社副社长，曾长期居住于英国，精通英格兰文化，擅于挖掘英格兰足球内幕。足球为谁而踢？
背景：功利足球的毒气在欧洲赛场日渐弥漫，沉闷的比赛和无聊的对抗渐渐增多，球迷叫苦不迭??
如果我要完整定义自己的职业生涯，记忆起发生在其中的一百件、一千件好事，那么我不得不回到那一天??
博比·查尔顿爵士最新出版的传记是这样开篇的。那一天，当然是指1958年2月6日，地点则是慕尼黑。当19岁的博比从噩梦中醒来时，他已经躺在病床上，听着邻床一个德国小孩拿着报纸，一个一个念出空难的死难者姓名。孤单的博比眼泪纵横，“??离去的都是我最好的朋友、我的兄弟??我生命中的一部分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消失了??”
差不多半个世纪过去了，博比仍然生活在那一天里。应该说，“那一天”定义了他的一生，更定义了曼联这个传奇俱乐部。生的不易和死的伟大，提升了足球的意义，改变了曼联这个俱乐部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。博比说，从那以后，所有“红魔”都更加认同马特·巴斯比爵士的俱乐部信念：生命是如此可贵，足球都是为观众踢的，为那些将一周的生活热情和美好向往，全都寄托在老特拉福德的贩夫走卒们踢的。
那一天改变了19岁的博比一生，也改变了49岁的马特·巴斯比一生。博比在他的传记里反复强调，巴斯比最坚持的，就是足球这项“美丽运动”，完全应该是给观看足球的人带来欢乐和向往的。“1比0取胜对手和10比0取胜对手都不是最重要的，倘若场面踢得不好看，或者有队员在场上偷懒，这都是马特绝不容许的。曼联可以输球，但是绝对不能输掉美好的场面。”
因此有社会学家认为，从巴斯比、查尔顿到弗格森，曼联的奇特和他们具备的社会主义倾向，有着极其深远的联系。足球究竟为何而踢？是为荣誉而战？不，巴斯比说，足球应该为人民而战。他强调的不是要去争取什么物质利益抑或社会正义，巴斯比追求的，是通过美丽的足球场面，来提升人们的精神境界，让人们从平凡琐碎的生活中释放出来——通过足球这种媒介，感知到世界的美丽。
巴斯比是苏格兰矿工子弟，而弗格森则是格拉斯哥码头工人的儿子，从事职业足球之前当过店员，还组织过罢工。几年前我看过由伊万·麦格雷戈主演的《少年亚当》，这部阴郁低沉的文艺片，虽然讲述的是人欲纠葛话题，可是从影片描绘的上世纪50年代初苏格兰底层社会背景，和一个信念迷茫的劳工阶层子弟的生活历程中，都能看到巴斯比和弗格森的生命足迹。片中主角曾经厌弃自己的生活，对女友说他的理想是离开苏格兰，“我要到中国去??”
离开二战以后的西方社会，到中国或者苏联去，不正代表着年轻人对现实的反叛和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吗？
现代足球自从在1848年和橄榄球划清界限，离开了英格兰贵族公校之后，就变成了一项彻底的“劳工大众运动”（Working Class）。不论参与者还是观众，都属于劳工阶层，这也是此项游戏能迅速成为英国第一运动，并且通过“大英帝国”广泛的经济贸易、政治军事侵略和文化渗透等多种渠道风靡全球的原因。博比·查尔顿承认，在他踢球的那个时代，即便他和丹尼斯·劳、乔治·贝斯特被列为“红魔三杰”，他们也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和观众的明显区分，“我们就是这些人的孩子，我们都是在球场上实现他们梦想的人”。
所以当阿兰·希勒1996年回到纽卡斯尔时，几千喜鹊球迷在风雨中等待他的来临，而希勒只用一句话就让这些人山呼万岁：“我是纽卡斯尔矿工的儿子，我回家了。”足球为谁而踢？就是为这些平凡的贩夫走卒们踢的！巴斯比爵士永远坚持的信条，便是曼联足球的真理。
只是巴斯比从来都没有想到，他最终成了足球界第一个“爵士”。坦白地说，对于足球这样一个社会性和阶层色彩相当鲜明的运动而言，让一个完全的社会主义者成为贵族阶层的一员，“Sir”这个头衔有些讽刺意味——女王这次勋位颁发大有些“怀柔招安”的目的。这恐怕也是社会学家们此前忽略过的一个社会阶层融合的话题：上层社会同样可能采取一些技术性手段，来模糊混淆阶层差距，从而化解一些阶层间的矛盾。
即便顶上了“Sir”的名号，巴斯比也从未让自己真正脱离他的“人民”——而弗格森直到现在也还每言必称自己是工党党员。然而博比却有些悲哀地意识到，当世界进入到商业化时代后，踢球的人和看球的人，已经成为了两种不同的人群。踢球的人，尤其在英超金元政策的刺激下，急速地朝着社会上层方向飞跃，他们在球场上的表现，恐怕不完全是为“人民”，或者为集体荣誉而战了。
所以弗格森会那么喜欢罗伊·基恩，一个爱尔兰店员的儿子，一个拿到百万英镑年薪后，仍然胆敢指着老特拉福德贵宾包厢里看客们，大骂“你们就知道吃着鱼子酱、喝着香槟酒，骂我们这些在场上卖命踢球的人是傻B”的人。
足球，已经变了。
冷清凄切 今年夏天曼联出访亚洲，但是在那里，曼联球员却无法全身心地为热爱他们的亚洲球迷奉献 最好的足球。